第 77章画展前夜-《大道至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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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苓的心忽然一暖。皮埃尔先生是法国著名的风景画家,以画枫丹白露的森林闻名,性格固执,一直对东方艺术抱有偏见。这次画展能在奥赛博物馆举办,全靠马克的极力斡旋,而皮埃尔先生作为博物馆的艺术顾问,一开始是坚决反对的,甚至扬言要撤掉展厅。没想到,他最终还是被画作里的诚意打动了。
“替我们谢谢皮埃尔先生。”陈迹开口说道,语气平和,没有了上次的冷淡,“我们明天会用这三支画笔画一幅最好的作品,不辜负他的心意。”
艾米丽笑了,脸上的局促一扫而空:“皮埃尔先生还说,明天他会亲自来现场,看你们的创作。对了,”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,递给周苓,“这是卢奇奥教授的联系方式,他说想和你们聊聊东西方艺术的融合,或许以后有合作的机会。”
送走艾米丽后,展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。周苓坐在画桌前,拿起一支画笔,指尖在“共色”两个字上轻轻摩挲,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。“原来真正懂画的人,到最后都会为‘美’低头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感慨。在巴黎的这半年,他们遇到了太多的质疑和刁难——画廊老板说他们的画“没有市场”,评论家说他们的风格“不伦不类”,甚至有人在网上留言,说他们是“文化侵略者”。她不止一次想过放弃,想打包行李回国,是陈迹一直鼓励她:“我们不是要讨好谁,是要让他们看到,东方艺术也有自己的力量。”
陈迹从身后抱住她,下巴抵在她的肩窝,呼吸落在她的耳后,带着淡淡的松烟墨香。“就像我们,一开始也会为笔触争,为颜色吵,但最后都会为彼此的颜色让步。”他的手轻轻握住她拿笔的手,在宣纸上轻轻落下一道墨线,线条先是苍劲如铁,到了末端,却渐渐柔和,像被水浸润过。“你看,这道线要是太硬,你就用你的水色柔一柔;要是太软,我就用我的劲撑一撑。艺术和感情一样,都需要妥协和包容。”
周苓靠在他的怀里,感受着他胸腔的起伏,看着宣纸上的那道墨线,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在美术学院的画室见面的场景。那时她在画江南的烟雨,他在画北方的雪山,两人共用一张画桌,她不小心把墨汁洒在了他的画纸上,晕染了一片雪山。她吓得手足无措,他却只是笑了笑,拿起笔,在墨渍上画了一棵松树,苍劲挺拔,反而让雪山更有灵气。从那以后,他们就成了最好的朋友,一起泡在画室里,一起去看画展,一起为了梦想奋斗。
夜色渐深,展厅里的灯光被调成了暖黄色,柔和地洒在画作上,《南北渡》的墨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丰富的层次,从焦黑到淡灰,再到几乎透明的水色,像一首无声的诗。周苓靠在陈迹怀里,看着墙上的一幅幅作品,忽然觉得眼眶发热。“还记得在国内办第一个展时,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,“我们在县城的文化馆租了一个小展厅,墙面是斑驳的,灯光也很暗,来看展的人寥寥无几。你说,总有一天,我们的画要让更多人看见,要让世界知道,中国的水墨画有多美。现在,我们真的做到了。”
那是五年前的事了,他们刚毕业不久,手里没什么钱,租不起好的展厅,只能在县城的文化馆办展。开展那天,天还下着雨,只有十几个亲友来捧场,其中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,是当地的老画家。老人看完他们的画,拉着他们的手说:“你们的画有灵气,有风骨,就是缺一个展示的平台。好好坚持,总会有人懂的。”后来他们才知道,老人年轻时曾在巴黎学过画,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留下来,他把自己的画笔送给了他们,说:“带着我的梦想,去更大的世界看看。”现在,那支画笔还在他们的画室里,和皮埃尔先生送的三支画笔放在一起,见证着他们的成长。
陈迹低头吻她的发顶,指尖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意,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宣纸。“这只是开始。”他牵着她走到现场创作区,拿起那盒枫丹白露颜料,打开盖子,一股温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。“明天我们画塞纳河的夜,你画水里的灯影,用你的柔墨,把灯光晕染成一片暖黄;我画天上的星,用我的枯笔,把星光勾勒得清亮;最后我们一起画中间的桥——新桥,它连接着巴黎的左岸和右岸,就像把我们走过的路,把东方和西方,都画进画里。”
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,带着颜料的淡香和松烟墨的清冽,温柔而坚定。展厅的灯光映着他们的身影,长长的影子落在宣纸上,像两道交织的线条。他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腰,将她抵在画桌旁,指尖划过她的衬衫下摆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颜料——比在画室里调最珍贵的石绿时,还要小心。“明天过后,”他在她耳边低语,声音带着灼热的温度,“我们就去普罗旺斯,那里的薰衣草开得正盛,把那里的紫,揉进你的水色里;我们再去枫丹白露森林,捡一些落叶,把那里的黄,融进我的枯笔里。然后,我们去意大利,去佛罗伦萨,去看提香的画,去看米开朗基罗的雕塑,把所有美好的颜色,都装进我们的画里。”
周苓闭上眼睛,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呼吸,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。她想起枫丹白露的历史,想起那里曾是拿破仑的行宫,里面藏着无数东方的珍宝,包括圆明园的文物;想起印象派画家莫奈、雷诺阿曾在那里的森林里写生,用光影捕捉自然的美;想起中国的画家董源、巨然,用笔墨描绘江南的烟雨,范宽、郭熙用线条勾勒北方的山川。东西方的艺术,就像两条平行的河流,在历史的长河里流淌了千年,而他们,或许就是那座连接两条河流的桥。
忽然,展厅的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,吓了他们一跳。陈迹松开周苓,顺手拿起旁边的画笔,警惕地看过去。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那里,手里拿着一支画笔,正是皮埃尔先生。他不知何时进来的,一直站在角落里,静静地看着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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